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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子在门外并没有乖乖等着,姬颯前脚进去,牠后腿一蹬就跑向马路,左顾右盼后向半空一跃,消失在半空中。

直抵向阳花园后玄子三两下到了404鑽进草央怀里,仰着猫脸咪呜咪呜一轮。

404今天的陈设像是中药医馆,草央身后一整面墙都是小抽屉,她顺着玄子的毛摸了几把,从面前的案几旁点起了小香炉,推向玄子说:「辛苦你了,顺顺气。」

草央有一下没一下,叩叩声地敲着案几,敲着敲着把刘雷敲打出来,不等刘雷掛上諂媚的笑脸,草央横眉竖目问:「怎么?想收徒弟了?」

刘雷一听,笑也懒得笑了,平平说:「玄子回来啦?」

「为什么要节外生枝?」草央寒着脸,玄子猫身一震,想躲又捨不得眼前的香炉。

「小祖宗,这多少年了,难得一个好苗子。」刘雷的银白色马尾低低扫过自己的背脊:「让我圆了个念想,也不碍您的大事。」

「怎么不碍?」草央把香炉往刘雷脸上甩,玄子呜噎一声躲到桌子底下,刘雷不闪不避,一脸星灰,也不抹把脸,默默地垂头站着。

「刘雷!我为你续命时,你可不这样说的,是不是日子长了,你忘记了你答应了什么?」

「小的不敢忘。」刘雷沉声回答:「一刻不敢忘。」

「姬颯这个人,能不能用还不知道,你收她为徒,那若是我想除了她,你是护还是不护?你要是愈活愈糊涂,我也可以弃了用得顺手的奴才。」草央指着刘雷,娇滴滴的声音淬着毒。

「姬颯要是不入您的眼,小的要护也护不住呀!」刘雷灰头苦脸地一笑,双膝不带一丝犹豫直直撞击地面跪下,接着说:「小祖宗,我这不是想把她性子磨一磨,好让她听得进劝,让您也用得就手吗?舆师早该断在我被您救起那天,我这点子私心再怎么说,也越不过替您招揽无根人的目的。您谋划的千秋大事,多一个帮手总是更方便些,但我看这小妮子资质虽好,却没用在实处,若能点拨她几下,才能派上用场。」

草央看也不看刘雷,说:「捡起来。」

刘雷俐落地捡起小香炉,草央的脚一扫,把玄子从桌子底下扫出来,说:「给牠。」

刘雷重新点上香,妥妥地放在玄子面前,草央冷冷地看着刘雷,眼光刺穿他的眉间,久久吐出一句:「我想想,你不要轻举妄动。」

草央推门离去后,刘雷紧绷着那个口气一下松了,他靠在圈椅上对玄子说:「打完小报告,吃饱就回去站岗吧,皮绷紧点,别把那位跟丢了。」

玄子不屑地摆摆尾巴,恋恋不捨地在香炉周围转了几圈,才离开了404。

刘雷从胸腔里吐出一口似笑非笑的叹息,双手搭在圈椅椅背,伸长了双腿,犹如一个半掛着的大字。

他对姬颯说话半哄半骗,但想收她为徒是真心实意的,至于成不成,他也说不上来

草央太久没发过脾气了,导致他都忘了这祖宗的暴脾气,甚至也不太会想起自己苟延残喘的命始终拿捏在她的手里。

想起被拿捏,刘雷不免想起那道拿捏过他性命的奏摺。

光绪十一年五月二十六日,刘铭传严劾刘璈摺:「台北煤务,自开办不得其人,固多亏折,然闻从前每年月用经费银四、五千两,自刘璈接办后,每月用银六千两,嗣又增至八千两,遂致亏折不可胜穷。是矿务之坏,自刘璈始。罪四。」

年份换算刘雷一向从善如流,西元也好民国也好都记得清清楚楚,唯独想起奏摺,他只记得光绪年号。

大概,因为他死于光绪年间。

他敬刘铭传是个人物,刘雷的殞命虽来自出自他的奏摺,刘雷对此人却是了无恨意。反正二刘之争的牺牲品,除了刘雷,他们也赔上了他们自己。

「台北煤务,自开办不得其人」其人所指就是刘雷。牡丹社事件后,他奉命留在台湾为钦差大臣沉葆禎驯地製图,北部煤矿这差事便是刘雷经手办的。说是经手,顶多只算是个参谋,凭刘雷的身份还能指挥大局不成?

指挥大局的沉葆禎特聘来英国技师翟萨,洋人对舆师这一套嗤之以鼻,刘雷说破了嘴翟萨还是在探勘北部煤点后选定了鸡笼老寮坑,也就是现在的八斗子。

刘雷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:「此地地气不合,制衡无力向一方倾斜,地层也为斜面,日积月累难以守恆,非长久之计。」

翟萨根本懒得理他,也没有其他人把他当回事,刘雷只能算了,思量着就算產出和成本难以维持,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,人微言轻,自己正经主子刘璈不管,就将就着这样唄。

那时还是天真,不知道有些算了,有些得过且过,便算去了自己一生。

清法战争引来了淮军的刘铭传来台督军,任巡抚衔督办台湾军务。属湘军的刘璈职称是按察使衔分巡台湾兵备道,两个头衔高低难分,权属难明,两派倾輒告状互使绊子热闹了好一阵子。

刘雷劝过刘璈得饶人处且饶人,刘璈笑他还是侷限在匠人眼光,不懂审时佈局,后来审时佈局的行家刘铭传,就给刘璈佈上了诬告的贪瀆十八条,让刘雷在第四条露了脸。

这百多年刘雷想过数不清那么多次,要是在哪个时间点做了不一样的选择,自己是不是都会落上被活埋的命运?

煤务亏损除了地点的先天缺陷,也欠人和,腐败、管理、开採等各方面都是成本上升產量减低的原因,要想躲开煤务这倒霉任务,他就不该投刘璈麾下。

那如果从一开始他选择追随刘铭传呢?姑勿论是否能得刘铭传所用,哪怕用了,刘铭传斗赢了刘璈,却依然熬不过煤务这烂摊子,最后因基隆煤矿弊案被检举而也离开台湾。

或者,他不来台湾?或者,他不当舆师,和家里其他子弟一样,替了后来也亡得不甚好看的帝国设计皇宫?

好像,都没有比较好。

那时刘璈身边的亲信都看刘雷不顺眼,在文人才子眼中,自己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。

要反击刘铭传所数的罪状,他们决定在刘雷身上多扣几顶帽子,拿他的命填了贪污的数,然后灭口反栽赃在淮军身上。

刘雷相信刘璈是知情的,哪怕一开始不知道,后来他们允了自己的心愿,将他埋在北门门外,这肯定是刘璈首肯的。

他随刘璈在城廓内外巡视的时候,不只一次在台北城内外,刘雷都美滋滋地说:「此城巧妙,吾师亦难超越。」

他只愿刘璈最后不知道士兵疲懒,遂了他意葬在北门,却是直接挖坑活埋。

刘雷选择北门,因为这是他亲手佈的阵,台北城暗合天象北斗七星,搜神记云:「南斗主生,北斗主死。凡人受胎,皆从南斗过北斗;所有祈求,皆向北门。」

在断气前的一瞬间,一把娇滴滴的童音传来:「刘雷,你有何求?」

刘雷想着必然自己命不该绝,哪位星君来救,默念:「求星君慈悲,求长命百岁,善男必放下仇恨,种善因结善缘,以命回报星君。」

童音清脆地笑:「你的命我收下了,长命百岁我也允了,但你可千万别放下仇恨,我可不是哪路慈悲神仙。」

仙童般漂亮的女孩翩然而至,刘雷失去了脉搏与心跳,女孩为他以七星山代七星灯续命。

「朝朝日出就是为你点灯了,七星山顶那块顽石在一天,你就在一天。」女孩宝相庄严,犹如观音坐下的玉女,刘雷一身泥土对她三跪九叩:「谢谢菩萨。」

「我不是菩萨。我最讨厌菩萨了。」女孩冷哼。

那骄矜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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